佛说太子瑞应本起经卷上
吴月支优婆塞支谦译
佛言:
「吾自念宿命,无数劫时,本为凡夫。初求佛道已来,精神受形,周遍五道。一身死坏,复受一身,生死无量。譬喻尽天下草木,斩以为筹,计吾故身,不能数矣。
「夫极天地之始终,谓之一劫,而我更天地成坏者,不可称载也。所以感伤世间贪意长流,没于爱欲之海,吾独欲反其源故,自勉而特出。是以世世勤苦,不以为劳;虚心乐静,无为无欲;损己布施,至诚守戒,谦卑忍辱,勇勐精进,一心思微学圣智慧。仁活天下,悲穷伤厄,慰沃忧慼,育养众生,救济苦人,承事诸佛,别觉真人,功勳累积,不可得记。至于昔者,定光佛兴世,有圣王名曰制胜治,在鉢摩大国,民多寿乐,天下太平。时我为菩萨,名曰儒童;幼怀聪叡,志大包弘,隐居山泽,守玄行禅。闻世有佛,心独喜欢,披鹿皮衣,行欲入国。道经丘聚,聚中道士,有五百人。菩萨过之,终日竟夜,论道说义,师徒皆悦。临当别时,五百人各送银钱一枚,菩萨受之。
「入城见民,欣然怱怱,平治道路,洒扫烧香。即问行者:『用何等故?』行人答曰:『今日佛当来入城。』菩萨大喜,自念:『甚快!今得见佛,当求我愿。』
「语顷,王家女过,厥名瞿夷,挟水瓶持七枚青莲华。菩萨追而呼曰:『大姊且止!请以百银钱雇手中华。』女曰:『佛将入城,王斋戒沐浴,华欲上之,不可得也。』
「又请曰:『姊可更取求。』雇二百三百不肯,即探囊中五百银钱,尽用与之。瞿夷念华,极直数钱,乃雇五百,贪其银宝,与五茎华,自留二枚。回别意疑:『此何道士,披鹿皮衣,裁蔽形体,不惜银钱宝,得五茎华?』憘怡非恒,追呼:『男子!以诚告我,此华可得;不者夺卿。』菩萨顾曰:『买华从百钱至五百,以自交决,何宜相夺?』女曰:『我王家人,力能夺卿。』菩萨慝然曰:『欲以上佛,求所愿耳。』
「瞿夷曰:『善!愿我后生,常为君妻,好丑不相离;必置心中,令佛知之。今我女弱,不能得前,请寄二华,以献于佛。』菩萨许焉。
「须臾佛到,国王臣民,皆迎拜谒,各散名华,华悉堕地。菩萨得见佛,散五茎华,皆止空中,当佛上如根生,无堕地者。后散二华,又挟住佛两肩上。佛知至意,赞菩萨言:『汝无数劫,所学清净,降心弃命,捨欲守空,不起不灭,无猗之慈,积德行愿,今得之矣。』因记之曰:『汝自是后,九十一劫,劫号为贤,汝当作佛,名释迦文(天竺语,释迦为能,文为儒,义名能儒)。』
「菩萨已得记言,疑解望止;霍然无想,寂而入定。便逮清净不起法忍,即时轻举,身昇虚空,去地七仞,从上来下,稽首佛足。见地濯湿,即解皮衣,欲以覆之,不足掩泥,乃解发布地,令佛蹈而过。佛又称曰:『汝精进勇勐,后得佛时,当于五浊之世,度诸天人,不以为难,必如我也。』
「菩萨承事定光,至于泥曰。奉戒护法,寿终即生第一天上,为四天王。毕天之寿,下生人间,作转轮圣王飞行皇帝——七宝自至,一、金轮宝,二、神珠宝,三、绀马宝朱髦鬣,四、白象宝朱髦尾,五、玉女宝,六、贤鉴宝,七、圣导宝——八万四千岁,寿终即上生第二忉利天上,为天帝释。寿尽又昇第七梵天,为梵天王。如是上作天帝,下为圣主,各三十六反,周而复始。及其变化,随时而现,或为圣帝,或作儒林之宗,国师道士,在所现化,不可称记。
「菩萨于九十一劫,修道德,学佛意,通十地行,在一生补处。后生第四兜术天上,为诸天师,功成志就,神智无量。期运之至,当下作佛,託生天竺迦维罗卫国,父王名白净,聪叡仁贤;夫人曰妙,节义温良。迦维罗卫者,三千日月万二千天地之中央也。佛之威神,至尊至重,不可生边地,地为倾邪,故处其中。周化十方,往古诸佛兴,皆出于此。
「菩萨初下,化乘白象,冠日之精。因母昼寝,而示梦焉,从右脇入。夫人梦寤,自知身重,王即召问太卜,占其所梦。卦曰:『道德所归,世蒙其福,必怀圣子。』菩萨在胎,清净无有臭秽。于是群臣诸小国王,闻大王夫人有娠,皆来朝贺。菩萨于胎中,见外人拜,如蒙罗縠而视,阴以手攘之。攘之者意,不欲扰人也。自夫人怀姙,天为献饮食,自然日至,夫人得而享之,不知所从来,不复飨王厨,以为苦且辛。到四月八日夜明星出时,化从右脇生堕地,即行七步,举右手住而言:『天上天下,唯我为尊。三界皆苦,何可乐者?』
「是时天地大动,宫中尽明。梵释神天,皆下于空中侍。四天王接置金机上,以天香汤,浴太子身。身黄金色,有三十二相,光明彻照,上至二十八天,下至十八地狱,极佛境界莫不大明。当此日夜,天降瑞应,有三十二种:一者、地为大动坵墟皆平,二者、道巷自净臭处更香,三者、国界枯树皆生华叶,四者、苑园自然生奇甘果,五者、陆地生莲华大如车轮,六者、地中伏藏悉自发出,七者、中藏宝物开现精明,八者、箧笥衣被披在椸架,九者、众川万流停住澄清,十者、风霁云除空中清明,十一、天为四面细雨泽香,十二、明月神珠悬于殿堂,十三、宫中火烛为不复用,十四、日月星辰皆住不行,十五、沸星下现侍太子生,十六、释梵宝盖弥覆宫上,十七、八方之神捧宝来献,十八、天百味食自然在前,十九、宝瓮万口悬盛甘露,二十、天神牵七宝交露车至,二十一、五百白象子自然罗住殿前,二十二、五百白师子子从雪山出罗住城门,二十三、天诸婇女现妓女肩上,二十四、诸龙王女绕宫而住,二十五、天万玉女把孔雀尾拂现宫牆上,二十六、天诸婇女持金瓶盛香汁列住空中侍,二十七、天乐皆下同时俱作,二十八、地狱皆休毒痛不行,二十九、毒虫隐伏吉鸟翔鸣,三十、渔猎怨恶一时慈心,三十一、境内孕妇产者悉男,聋盲瘖痖癃残百疾皆悉除愈,三十二、树神人现低首礼侍。当此之时,壃场左右,莫不雅奇,叹未曾有。
「夫人即裹以白亵,乳母抱养,字名悉达。王告夫人:『子生非凡,吾国有道人,名曰阿夷,年百余岁,耆旧多识,明晓相法;今欲共行相子可乎?』夫人曰:『佳!』即严驾白象,导从伎乐,出诣道人,赐黄金白银各一囊,道人不受。披亵相太子,见有三十二相:躯体金色,顶有肉髻,其发绀青,眉间白毫,项有日光,目睫绀色,上下俱瞬,口四十齿,齿白齐平,方颊车广,长舌七合,满师子膺,身平正,修臂指长,足跟满安平趾,手内外握,合缦掌手,足轮千辐理,阴马藏,鹿腨肠,鈎锁骨,毛右旋,一一孔一毛生,皮毛细软,不受尘水,胸有万字。阿夷见此,乃增叹流泪,悲不能言。
「王夫人惧,拜手而问:『有不祥乎?愿告其意。』举手答曰:『吉无不利!敢贺大王,得生此神人。昨暮天地大动者,其正为此矣。我相法曰:「王者生子,而有三十二大人相者,处国当为转轮圣王,主四天下,七宝自至,行即能飞,兵仗不用,自然太平。若不乐天下,而弃家为道者,当为自然佛,度脱万姓。」伤我年已晚暮,当就后世,不覩佛兴,不闻其经,故自悲耳。』
「王深知其能相,为起宫室,作三时殿,各自异处——雨时居秋殿,暑时居凉殿,寒雪时居温殿——选五百妓女,择取端正,不肥不瘦,不长不短,不白不黑,才能巧妙,各兼数妓;皆以白珠名宝,璎珞其身,百人一番,迭代宿卫。其殿前列种甘果树,树间浴池,池中奇华异类之鸟,数千百种,严饰光目,趣悦太子意,不欲令学道。宫牆牢固,门开闭声,使闻四十里。太子生日,王家青衣,亦生苍头,厩生白驹,及黄羊子。奴名车匿,马名揵陟。王后常使车匿侍从,白马给乘。
「适生七日,其母命终,以怀天人师功福大故,上生忉利,封受自然。菩萨本知母人之德不堪受其礼故,因其将终,而从之生。
「及至七岁,而索学书,乘羊车诣师门。时去圣久,书缺二字,以问于师,师不能达,反启其志。至年十岁,妙才益显。太子有从伯仲之子兄弟二人,长名调达,其次曰难陀。调达虽有高世之才,自然难暨,然而自憍,常怀嫉意。请戏后园,的附铁鼓,俱挽彊而射之。太子每发,中的彻鼓。二人不如,以为鄙耻。久后又请,手搏于王前,要不如者,灌之以水。太子慈仁,虽擗昆弟,不令身痛。二人久后复请桷力。难陀前牵鼻象,掣之至庭;调达力壮,挽而扑之;太子含笑,徐前接象,举掷牆外,使无死伤。于是二人,乃觉不如;王与左右,益知非恒。
「至年十四,启王出游,欲观施为。王勅令左右百官导从。始出城东门,天帝化作病人,身瘦腹大,倚门壁而喘息。太子问曰:『此为何人?』其僕曰:『病人也。』『何谓为病?』对曰:『凡病者,皆由风寒,或热或冷,此人必以饮食不节、卧起无常,故得斯病。』太子曰:『一何苦哉!吾处富贵,饮食快口,亦有不节,当复有病,与此何异?』即回车还,悲念人生俱有此患,岂以豪强,独得免耶!遂忧不食,自念不能婴此病也。王问其僕:『太子出游,宁不乐乎?』对曰:『逢见病人,以此不悦。』王即增五百妓女,昼夜娱乐之。王心愁忧,恐其学道。数年小差,即复白王:『闭在宫中,其日致久,思欲出游。』王不忍拒,预勅国中,太子当出,无令疾病诸不洁净在道侧也。
「太子驾乘,出南城门。天帝复化作老人,头白背偻,拄杖羸步。太子问曰:『此为何人?』其僕曰:『老人也。』『何如为老?』对曰:『年耆根熟,形变色衰,饮食不化,气力虚微,坐起苦极,余命无几,故谓之老。』太子曰:『有何乐哉!日月流迈,时变岁移,物生于春,秋冬悴枯,老至如电,身安足恃?』回车而还,愍念人生丁壮不久,有老有病,其痛难忍,吾不能久居天下婴此苦也,又忧不食。王悔令出,复增五百妓女,以娱乐之。
「数年小差,复欲出游。王曰:『汝每出观,还輙不乐,唯忧消瘦,又出何为?』太子曰:『念彼苦耳,年大当差。』王勅国中,莫使老病诸不洁净在道侧也。
「太子驾乘,出西城门。天帝复化作死人,室家男女,持幡随车,啼哭送之。太子又问:『此为何人?』其僕曰:『死人也。』『何如为死?』曰:『死者尽也,寿有长短,福尽命终,气绝神逝,形骸消索,故谓之死。人物一统,无生不终。』
「太子曰:『夫死痛矣,精神剧矣!生当有此老病死苦,莫不热中,迫而就之,不亦苦乎?吾见死者,形坏体化,而神不灭,随行善恶,祸福自追,富贵无常,身为危城。是故圣人,常以身为患;而愚者保之,至死无厌。吾不能复以死受生,往来五道,劳我精神。』回车而还,愍念天下有此三苦,忧不能食。王益不乐,曰:『国是汝有,当理人物,何为远虑,以自疲苦?』复增五百妓女,以娱乐之。
「太子至年十七,王为纳妃,简阅国中名女数千,无可意者。最后一女,名曰瞿夷,端正好洁,天下第一;贤才过人,礼义备举,是则宿命卖华女也。太子虽纳,久而不接,妇人之情欲有附近之意,太子曰:『常得好华,置我中间,共视之,宁好乎?』瞿夷即具好华,又欲近之。太子曰:『却此华,有汁污瘀床席。』久后复曰:『得好白[叠*毛],置我中间,两人观之,不亦好乎?』妇即具[叠*毛],又有近意。太子曰:『却汝,有污垢,必污此[叠*毛]。』妇不敢近。傍侧侍女,咸有疑意,谓不能男。太子以手指妃腹曰:『却后六年,尔当生男。』遂以有身。
「于是太子,复启游观。出北城门,天帝复化作沙门,法服持鉢,视地而行。太子问曰:『此为何人?』其僕曰:『沙门也。』『何谓沙门?』对曰:『盖闻,沙门之为道也,捨家妻子,捐弃爱欲,断绝六情,守戒无为,其道清净,得一心者,则万邪灭矣。一心之道,谓之罗汉。罗汉者真人也,声色不能污,荣位不能屈,难动如地,已免忧苦,存亡自在。』太子曰:『善哉!唯是为快。』即回车还。斋思不食,念道清净,不宜在家,当处山泽,研精行禅。瞿夷心疑,知其欲去,坐起不离其侧。至年十九,四月八日夜,天于窓中,叉手白言:『时可去矣!』太子仰而答曰:『迫有侍卫,欲去无从?』天神即厌其妻、诸妓女辈,皆令卧睡。
「太子徐起,听妻气息,视众伎女,皆如木人,百节空空,譬如芭蕉。中有乱头猗鼓,委担伏琴,更相荷枕,臂脚垂地,鼻涕目泪,口中流涎。琴瑟筝笛,乐器纵横,鵁鶄鸳鸯,警备之辈,皆悉淳昏而卧。太子遍观,旋视其妻,具见形体,发爪髓脑,骨齿髑髅,皮肤肌肉,筋脉肪血,心肺脾肾,肝胆肠胃,屎尿涕唾,外为革囊,中盛臭处,无一可奇;强熏以香,饰以华綵。譬如假借当还,亦不得久计,百年之寿,卧消其半;又多忧患,其乐无几。淫妷败德,令人愚痴,非彼诸佛别觉真人所称誉也。故曰:『贪淫致老,瞋恚致病,愚痴致死。除此三者,乃可得道。』
「一心念是已,便起瞻沸星,夜其过半,见诸天,于上叉手,劝太子去。即呼车匿,徐令被马,褰裳跨之,徘徊于庭,念开门当有声。天王维睒,久知其意,即使鬼神,捧举马足,并接车匿,踰出宫城,到于王田阎浮树下。明日宫中骚动,不知太子所在,千乘万骑,络绎而追。王因自到田上,遥见太子,坐于树下。日光赫烈,树为曲枝,随荫其躯。王悚然悟惊,乃知其神,不识下马,为作礼时,太子亦即前拜曰:『自我为子,希曾出国,今一适此,大王何宜抂来,愿用时还。今我所以欲离世者,以自所见,恩爱如梦,室家欢娱,皆当别离。贪欲为狱,难得免出。故曰:「以欲网自蔽,以爱盖自覆,自缚于狱,如鱼入笥口,为老死所伺,如犊求母乳。吾恒以是,常自觉悟,愿求自然,欲除众苦。诸未度者,吾欲度之;诸未解者,吾欲解之;诸不安者,吾欲安之;未见道者,欲令得道。故欲入山求我所愿,得道当还,不忘此誓。」』
「王知其志固,惘然不知所言。便自还宫,谓瞿夷曰:『如吾子心,清白难动如地,不乐富贵,不慕于天下,唯道是欲,自期必逮。』
「于是太子,攀树枝见耕者,垦壤出虫,乌随啄吞,感伤众生,鱼鳞相咀,其不仁者,为害滋甚,死堕恶道,求出良难。诸天虽乐,而亦非常,福尽则惧,罪至亦怖,祸福相承,生死弥久。观见人间,上至二十八天,贵极而无道,皆与地狱对门。三恶道处,痛酷百端,欢乐暂有,忧畏延长。天地之间,无一可奇,吾不能复为欲惑矣。
「即起上马,将车匿前行数十里,忽然见主五道大神,名曰贲识,最独刚强,左执弓,右持箭,腰带利剑,所居三道之衢:一曰天道,二曰人道,三曰三恶道,此所谓死者魂神,所当过见者也。太子到问:『何道所从?』贲识惶懅,投弓、释箭、解剑,逡巡示以天道曰:『是道可从。』
「行数十里,逢两猎客,太子自念:『我已弃家,在此山泽,不宜如凡人被服宝衣,有慾态也。』乃脱身宝裘,与猎者贸鹿皮衣。到前下马,遣车匿还。车匿长跪曰:『今随大天,不可独还。』太子曰:『汝可径归,上白大王,及谢舍妻,今求无为大道,勿以我为忧。』即脱宝冠及着身衣,悉付车匿。于是白马,屈膝舐足,泪如连珠。车匿悲泣,随路而啼。顾视太子,已被鹿皮衣,变服去矣。
「车匿步牵马还,宫都中外,莫不惆怅。瞿夷啼哭,自投殿下曰:『我望太子,如渴欲饮,汝今与马返独空归?』前抱马颈,问太子所在。车匿曰:『太子上白大王及谢舍妻,今求无为大道,勿以我为忧。』瞿夷啼哭曰:『一何薄命,生亡我所天。为在何许?当那求之?』抚马背曰:『太子乘汝出,汝何独来归?』举国人民,莫不歔欷。王悲噢咿,涕泣交流,谓瞿夷曰:『如吾子所觉,老病死苦,实为大患。此神人也,其生之日,上帝亲下,万神侍卫,符瑞光相,非世所见。阿夷相言:「若不乐天下,而弃家为道者,必为自然佛,当度脱万姓。」今辞学道,乃自然乎?』
「王欲解瞿夷意,亦自感激,即选国中豪贤,得数千人,择有累重多子孙者,取五人现之。王曰:『汝等于家长子抱孙,独曰欢耶?吾有一子未曾出门,一旦捨我,远涉深山,溪谷险阻,吉凶之难,寒暑饥渴,谁得知者?烦卿五人,各遣一子,追求索之,得必随侍。如有中道委而还者,吾灭汝族属。』于是阿若拘隣等五人,受命追太子。及于深山,随侍数年。太子不与语,自行如故,陟涉山岗,蔓踰深谷。五人苦之,言:『此狂人耳,何道之有?行不择路,奚可随也?设委还者,王灭吾家,不如止此。』五人所止,有好泉水,甘果不乏。
「太子自去,踰越名山,经摩竭界。瓶沙王出田猎,遥见太子,行山泽中。即与诸耆长大臣,俱追见之。王曰:『太子生多奇异、形相炳着,当君四天下,为转轮圣王,四海顒顒,冀神宝至。何弃天位,自放山薮?必有异见。愿闻其志。』太子答曰:『以吾所见,天地人物,出生有死,剧苦有三,老病死痛,不可得离。计身为苦器,忧畏无量,若在尊宠,则有憍佚,贪求快意,天下被患,此吾所厌,故欲入山以修其志。』诸耆长曰:『夫老病死,自世之常,何独豫忧,乃弃美号,隐遁潜居,以劳其形,不亦难乎?』
「太子答曰:『如诸君言,不当豫忧。使吾为王,老到病至,若当死时,宁有代我受此厄者不?如无有代,胡可勿忧!天下虽有慈父孝子,爱彻骨髓,至病死时,不得相代;若此伪身,苦至之日,虽居高位,六亲在侧,如为盲人设烛,何益于无目者乎?吾观众行,一切无常,皆化非真,乐少苦多,身非己有,世间虚无,难得久居。物生有死,事成有败,安则有危,得则有亡,万物纷扰,皆当归空。精神无形,躁浊不明,行致死生之厄,非直一受而已。但为贪欲,蔽在痴网,没生死河,莫之能觉。故吾欲一心思四空净,度色灭恚,断求念空,无所适莫,是将反其源,而归其本,始出其根,如我愿得,乃可大安。』
「瓶沙王憙曰:『善哉!菩萨志妙,世间难有,必得佛道,愿先度我。』大子默然而逝。当度尼连禅河,天神为止流令中暂乾。大子渡河,行数十里,见三梵志,各与弟子,索居谿边。过问其道,自称言:『吾事梵天,奉于日月,日修火祠,唯水是净。』菩萨答曰:『是故生死道耳!水不常满,火不久热,日出则移,月满则亏,道在清虚,水焉能令人心净?』伤之而去,行起慈心,遍念众生老耄专愚,不免疾病,死丧之痛,欲令解脱以一其意,而起悲心。愍伤一切,皆有饥渴寒暑、得失罪咎艰难之患,欲令安隐以一其意,而起喜心。念诸世间,皆有忧苦恐怖遭逢之患,欲令恬惔以一其意,而起护心。欲度五道八难之生,愚蔽曚闇,不见正道,念欲成济,使得无为,以一其意,得善不喜、逢恶不忧,捨世八事,利衰毁誉称讥苦乐,不以倾动。
「既历深山,到幽闲处,见贝多树,四望清净。自念:『我已弃家,在此山泽,不宜复饰发如凡人意。以有栉梳汤沐之念,则失净戒、正定、慧、解、度知见意,非道之纯、污清净行。当作沙门如菩萨法。』天神奉剃刀,须发自堕,天受而去。菩萨即拾槀草,以用布地,正基坐,叉手闭目,一心誓言:『使吾于此肌骨枯腐,不得佛,终不起。』天神进食,一不肯受。天令左右,自生麻米,日食一麻一米,以续精气。端坐六年,形体羸瘦,皮骨相连,玄清靖漠,寂默一心。内思安般,一数、二随、三止、四观、五还、六净,游志三四,出十二门,无分散意。神通微妙,弃欲恶法,无复五盖,不受五欲。众恶自灭,念计分明,思想无为,譬如健人得胜怨家,意以清净,成一禅行。心自开解,却情欲意,无恶可改,不复计视,念思已灭。譬如山顶之泉,水自中出,盈流于外,谿谷雨潦,无缘得入。恬惔守一,欣然不移,成二禅行。又弃喜意,唯见无淫,外诸好恶,一不得入,内亦不起,心正身安,譬如莲华根在水中,华合未开,根茎枝叶,润渍水中,以净见真,成三禅行。弃苦乐意,无忧喜想,心不依善,亦不附恶,正在其中;如人沐浴洁净,覆以鲜好白[叠*毛],中外俱净,表里无垢,喘息自灭,寂然无变,成四禅行。譬如陶家和埴调柔,中无沙砾,在作何器,精进开发,无所不能,以得定意;不捨大悲,智慧方便,究畅要妙,通三十七道品之行——所谓四意止、四意断、四神足念、五根、五力、七觉、八道——周而复始,无复瑕秽,意在三向:一惟向空,念灭不散,无操无捨;二向无想,心定不起,好恶不思。三向不愿,不乐三界,不复生苦。便得三活:一离贪欲,二离瞋恚,三离愚痴,无复罣碍。
「于是第六化应声天,天上魔王,见菩萨清净无欲,精思不懈,心中烦毒,饮食不甘,伎乐不御,念:『是道成,必大胜我。欲及其未作佛,当坏其道意。』魔子萨陀,前谏父曰:『菩萨行净,三界无比,以得自然神通,众梵诸天亿百,皆往礼侍,此非天王所当沮坏,无为兴恶自亏福也。』魔王不听,召三玉女:一名欲妃,二名悦彼,三名快观,使行坏菩萨意。三女皆被罗縠之衣,服天名香璎珞珠宝,极为妖冶巧媚之辞,欲乱其意。菩萨心净,如琉璃珠,不可得污。三女复白曰:『仁德至重,诸天所敬,应有供养故天献我。我等好洁,年在盛时,天女端正,莫有殊我者,愿得晨起夜寐供侍左右。』
「菩萨答曰:『汝宿有福,受得天身,不惟无常,而作妖媚,形体虽好,而心不端。譬如画瓶中盛臭毒,将以自坏。有何等奇,福难久居,淫恶不善,自亡其本。死即当堕三恶道中,受鸟兽形,欲脱致难。汝辈乱人正意,非清净种,革囊盛屎而来,何为?去!吾不用汝。』其三玉女,化成老母,不能自复。魔王益忿,更召诸鬼神,合得一亿八千万众,皆使变为师子熊罴、虎兕象龙牛马、犬豕猴猨之形,不可称言。虫头人体,蚖蛇之身,鼋龟之首而六目,或一颈而多头,齿牙爪距,担山吐火,雷电四绕,擭持戈矛。菩萨慈心,不惊不怖,一毛不动,光颜益好。鬼兵退散,不能得近。魔王自前,与佛相难诘,其辞曰:
「『比丘何求坐树下, 乐于林薮毒兽间;
云起可畏窈冥冥, 天魔围绕不以惊?』
「『古有真道佛所行, 恬惔为上除不明;
其城最胜法满藏, 吾求斯座决魔王。』
「『汝当作王转金轮, 七宝自至典四方;
所受五欲最无比, 斯处无道起入宫。』
「『吾观欲盛吞火铜, 弃国如唾无所贪;
得王亦有老死忧, 去此无利勿妄谈。
「『何安坐林而大语, 委国财位守空闲;
不见我兴四部兵, 象马步兵亿八千。
已见猴猨师子面, 虎兕毒蛇豕鬼形;
皆持刀劒擭戈矛, 超踔哮吼满空中。』
「『设复亿姟神武备, 为魔如汝来会此;
矢刃火攻如风雨, 不先得佛终不起。
魔有本愿令我退, 吾亦自誓不虚还;
今汝福地何如佛, 于是可知谁得胜!』
「『吾曾终身快布施, 故典六天为魔王;
比丘知我宿福行, 自称无量谁为证?』
「『吾昔行愿从定光, 受别为佛释迦文;
怒畏想尽故坐斯, 意定必解坏汝军。
我所奉事诸佛多, 财宝衣食常施人;
仁戒积德厚于地, 是以脱想无患难。』
「菩萨即以智慧力, 伸手桉地是知我;
应时普地砰大动, 魔与官属颠倒堕。
魔王败绩怅失利, 惛迷却踞前画地;
其子又晓心乃悟, 即时自归前悔过:
「『吾以不复用兵器, 等行慈心却魔怨;
世用兵器动人心, 而我以等汝众生。
若调象马虽已调, 然后故态会复生;
若得最调如佛性, 已如佛调无不仁。』
「姟天见佛擒魔众, 忍调无想怨自降;
诸天欢喜奉华臻, 非法王坏法王胜。
本从等意智慧力, 慧能即时攘不祥;
能使怨家为弟子, 当礼四等道之证。
面如满月色从容, 名闻十方德如山;
求佛像貌难得比, 当稽首斯度世仙。
佛说太子瑞应本起经卷上
佛说太子瑞应本起经卷下
吴月支优婆塞支谦译
「菩萨累劫清净之行,至儒大慈,道定自然,忍力降魔,鬼兵退散,定意如故。不以智虑,无忧喜想,是日初夜,得一术阇,自知宿命,无数劫来,精神所更,展转受身,不可称计,皆识知之。至二夜时,得二术阇,悉知众生心中所念,善恶殃福,生死所趣。至三夜时,得三术阇,漏尽结解,自知本昔久所习行四神足念:精进定、欲定、意定、戒定,得变化法。所欲如意,不复用思,身能飞行,能分一身,作百作千,至亿万无数,复合为一;能彻入地,石壁皆过,从一方现,俯没仰出,譬如水波;能身中出水火,履水行虚,身不陷坠;坐卧空中,如鸟飞翔;立能及天,手扪日月;欲身平立,至梵自在;眼能彻视,耳能洞听,意悉预知,诸天、人、龙、鬼神、蚑行蠕动之类,身行口言心所欲念,悉见闻知。诸有贪淫无贪淫者,有瞋恚无瞋恚者,有愚痴无愚痴者,有爱欲无爱欲者,有大志行无大志行者,有内外行无内外行者,有念善无念善者,有一心无一心者,有解脱意无解脱意者,一切悉知。
「菩萨观见天上、人中、地狱、畜生、鬼神五道,先世父母兄弟妻子,中外姓字,一一分别;一世十世,百千万亿无数世事,至于天地一劫崩坏空荒之时,一劫始成,人物兴时,能知十劫百劫,至千万亿无数劫中,内外姓字,衣食苦乐,寿命长短,死此生彼,展转所趣。从上头始,诸所更身,生长老终,形色好丑,贤愚苦乐,一切三界,皆分别知。见人魂神,各自随行,生五道中,或堕地狱,或堕畜生,或作鬼神,或生天上,或入人形,有生豪贵富乐家者,有生卑鄙贫贱家者,知诸众生,或五阴自蔽:一色像,二痛痒,三思想,四行作,五魂识;皆习五欲:眼贪色,耳贪声,鼻贪香,舌贪味,身贪细滑;牵于爱欲,或于财色,思望安乐,从是生诸恶本,从恶致苦。能断爱习,不随淫心,大如毛发,受行八道,则众苦灭矣。譬如无薪亦复无火,是谓无为度世之道。
「菩萨自知,已弃恶本,无淫怒痴,生死已除,种根已断,无余栽枿,所作已成,智慧已了。明星出时,廓然大悟,得无上正真之道,为最正觉。得佛十八法,有十神力、四无所畏。佛十八法者,谓从得佛,至于泥曰:一、无失道,二、无空言,三、无忘志,四、无不静意,五、无若干想,六、无不省视,七、志欲无减,八、精进无减,九、定意无减,十、智慧无减,十一、解脱无减,十二、度知见无减,十三、古世之事悉知见,十四、来世之事悉知见,十五、今世之事悉知见,十六、览众身行化以始所知,十七、览众言行化以始所知,十八、览众意行化以始所知。是为佛十八不共之法。
「十神力者,佛悉知见深微隐远是处非处,明审如有,一力也;佛悉明知来今往古所造行地所受报应,二力也;佛悉分别天人众生彼彼异念,三力也;佛悉知众生若干种语及度世语,四力也;佛悉了知世间杂种无量情态,五力也;佛能现禅解定行除众劳诤,六力也;佛知欲缚,知缚解要在所宜行,七力也;佛智如海善言无量,追识一切宿命所更,八力也;佛天眼净,见人物死,神所出生,善恶殃福,随行受报,九力也;佛漏已尽,无复缚着,神真叡智,自知见证,究畅道行,可作能作,无余生死,其智明审,是为佛十神力也。
「四无所畏者:佛神智正觉,无所不知,愚惑相言:『佛未悉知。』至于梵摩众圣,皆莫能论佛之智故,独步不惧,一无畏也;佛漏已尽悉知,愚惑相言:『佛漏未尽。』至于梵摩众圣,莫能论佛之志故,独步不惧,二无畏也;佛说经戒天下诵习,愚惑相言:『佛经可遏。』至于梵摩众圣,莫能论毁佛之正经故,独步不惧,三无畏也;佛现道义,言真而要,能度苦厄,愚惑相言:『佛不能度苦。』至于梵摩众圣,莫能论佛正道故,周行不惧,四无畏也。
「佛得定意,一切知见,坐自念言:『是实微妙,难知难明,甚难得也。高而无上,广不可极;渊而无下,深不可测;大包天地,细入无间。昔定光佛时,别我为佛,名释迦文。今果得之。从无数劫,勤苦所求,适今得耳。自念宿命,诸所施为,慈孝仁义,礼敬诚信,中正守善,虚心学圣,柔弱净意,行六度无极,布施持戒,忍辱精进,一心智慧。习四等心,慈悲喜护;养育众生,如视赤子;承事诸佛,积德无量;累劫勤苦,不望其功,今悉自得。』喜自说曰:
「今觉佛极尊, 弃淫净无漏,
一切能将导, 从者必欢预。
夫福之报快, 妙愿皆得成,
愍疾得上寂, 吾将逝泥洹。
「佛初得道,自知食少身体虚轻,徐起入水洗浴,毕欲上岸,天按树枝,得攀而出,旋往树下。有五百青雀,飞来绕佛,三匝而去。复有长者女,始嫁有愿生子男者,当作百味之糜,祠山树神。后生得男,喜即作糜,盛以金鉢,其女泻糜,釜杓不污;女益珍敬,即与数女,俱入山中,望见好树,即遣婢先往扫除;婢到见佛,不知何神,还报女言:『有神在树下坐。』女令婢戴百味之糜置头上前,长跪上食并金鉢。佛言:『汝等能有善意,必以现世得福见谛。』众女遥拜而退,佛便食糜已,念先三佛初得道时,皆有献百味之食并上金鉢如此器者,今皆在文隣龙所。佛即掷鉢水中,自然逆流,上水七里,堕前三鉢上,四器共累,相类如一。龙王欢喜,知复有佛。
「佛定意七日,不动不摇。树神念:『佛新得道,快坐七日,未有献食者,我当求人令饭佛。』时适有五百贾人,从山一面过,车牛皆踬不行。中有两大人,一名提谓,二名波利,怖还与众人俱诣树神请福,神现光像言:『今世有佛,在此优留国界尼连禅水边,未有献食者。汝曹幸先能有善意,必获大福。』贾人闻佛名,皆喜言:『佛必独大尊,天神所敬,非凡品也。』即和麨蜜,俱诣树下,稽首上佛。
「佛念先古诸佛哀受人施法皆持鉢,不宜如余道人手受食也。时四天王,即遥知佛当用鉢,如人屈申臂顷,俱到頞那山上;如意所念,石中自然出四鉢,香净洁无秽。四天王各取一鉢,还共上佛:『愿哀贾人,令得大福。方有铁鉢,后弟子当用食。』佛念取一鉢不快余三意,便悉受四鉢,累置左手中,右手按之,合成一鉢,令四际现。佛受麨蜜,告诸贾人:『汝当归命于佛,归命于法,方有比丘众,当预自归。』即皆受教,各三自归。佛起于异处食毕,呪愿贾人言:『今所布施,欲使食者,得充气力;当令施家,世世得愿,得色得力,得瞻得喜,安快无病,终保年寿;诸邪恶鬼,不得娆近;以有善意,立德本固;诸善鬼神,常当拥护;开示道地,得利谐偶;不使迍蹇,无复艰患;人有正见,以信喜敬;洁净不悔,施道德者;福德益大,所随转胜,吉无不利。日月五星,二十八宿,天神鬼王,常随护助;四天大王,赏别善人,东提头赖、南维睒文、西维楼勒、北拘均罗,当护汝等令不遭横;能有慧意,研精学问,敬佛法众,弃捐众恶,不自放恣。现受吉祥,种福得福,行道得道,以先见佛一心承奉,当为从是致第一福。现世获祐,快解见谛,富乐长寿,自致泥洹。』
「时麨蜜冷,佛腹内风起,帝释即知,应时到阎浮提界上,取药果名呵梨勒,来白佛言:『是果香美可服,最除内风。』佛便食之,风即除去。起到文隣瞽龙无提水边,坐定七日,不喘不息;光照水中,龙目得开,自识如前,见三佛光明,目輙得视。龙王欢喜沐浴,名香栴檀苏合出水;见佛相好光影如树有华,前绕佛七匝,身离佛围四十里;龙有七头,罗覆佛上;欲以障蔽蚊虻寒暑,时雨七日,龙一心不饥不渴。七日雨止,佛悟,龙化作年少道人,着好服饰,稽首问佛:『佛得无寒、得无热、得无为蚊虻所娆近耶?』
「佛时答言:
「『久得在屏处, 思道其福快;
昔所愿欲闻, 今以悉知快;
不为彼所娆, 能安众生快;
度世三毒灭, 得佛泥洹快;
生世得覩佛, 闻受经法快;
得与辟支佛, 真人会亦快;
不与愚从事, 得离恶人快;
有黠别真伪, 知信正道快。』
「佛告龙王:『汝当复自归于佛,自归于法,自归于比丘僧。』即受三自归。诸畜生中,是龙为先见佛。佛以神足,移坐石室,自念本愿,欲度众生。思惟:『生死本从十二因缘法起,法起故便有生死;若法灭者生死乃尽。作是故自得是,不作是是便息。一切众生,意为精神,窈窈冥冥,恍忽无形,自起识想,随行受身;身无常主,神无常形,神心变化,躁浊难清;自生自灭,未曾休息;一念去,一念来;若水中泡,一滴灭一复兴;至于三界欲、色、无色,九神所止皆繫于识,不得免苦;昧昧然不自觉,故谓之痴,莫知要道。夫道至妙,虚寂无念,不可以凡世间意知。世间道术九十六种,各信所事,孰知其惑?皆乐生求安,贪欲嗜味,好于声色,故不能乐佛道。佛道清净,空无所有;凡计身万物不可得常有,设当为说,天下皆苦;空无所有,谁能信者?枯苦我耳。』意欲默然,不为世间说法,便入定意。
「佛放眉中光,上照七天。梵天知佛欲取泥洹,悲念:『三界皆为长衰,终不得知度世之法,死即当复堕三恶道,何时当脱?天下久远乃有佛耳,佛难得见若优昙华,今我当为天人请命求哀于佛,令止说经。』即语帝释,将天乐般遮伎下到石室。佛方定意觉,般遮弹琴而歌。其辞曰:
「『听我歌十力, 弃盖寂定禅;
光彻照七天, 德香踰栴檀。
上帝神妙来, 叹仰欲见尊;
梵释齎敬意, 稽首欲受闻。
佛所本行愿, 精进百劫勤;
四等大布施, 十方受弘恩。
持戒净无垢, 慈软护众生;
勇决入禅智, 大悲敷度经。
苦行积无数, 功勳成于今;
戒忍定慧力, 动地魔已擒。
德普盖天地, 神智过灵圣;
相好特无比, 八声震十方。
志高于须弥, 清妙莫能论;
永离淫怒痴, 无复老死患。
唯哀从定觉, 愍伤诸天人;
为开法宝藏, 敷惠甘露珍。
令从忧畏解, 危厄得以安;
迷惑见正道, 邪疑覩真言。
一切皆愿乐, 欲听受无厌;
当开无死法, 垂化于无穷。』
「佛意悉知,便从定觉。梵天白佛言:『从久远以来,适复见佛耳。诸天喜踊,欲闻佛法,当为世间说经,愿莫般泥洹。众生愚闇,无有慧眼,唯加慈导,令得解脱。诸天人中,多有贤善,好道易解,亦有精进,能受戒法。畏于地狱三恶道者,愿开法藏,为现甘露,受者必多。天下无佛时,我见余道人,具有三毒自意合作经典。人尚学其不至诚法,何况佛之清净无淫怒痴?愿佛说法,使众生得闻至诚之道。』
「佛言:『善哉,善哉!梵天!欲广施安,救诸世间,抚利宁济,乐使解脱。我念世间,贪爱嗜欲,堕生死苦,少能自觉本从十二因缘起,痴缘痴,行缘行,识缘识,名像缘名像,六入缘六入,更乐缘更乐,痛缘痛,爱缘爱,受缘受,有缘有,生缘生老死忧悲苦闷心恼;大患其有,精神从爱,转受生死。欲得道者,当断贪爱灭除情欲,无为无起,然则痴灭,痴灭则行灭,行灭则识灭,识灭则名像灭,名像灭则六入灭,六入灭则更乐灭,更乐灭则痛灭,痛灭则爱灭,爱灭则受灭,受灭则有灭,有灭则生灭,生灭则老死忧悲苦闷心恼大患皆尽;是谓得道。唯佛觉此,微妙难明。夫此清净无愚痴想,不可以世间凡夫意知。天下道术,九十六种,各有所事,或事天地日月五星,或事水火鬼神龙神,皆乐生求安,贪欲嗜味,好于声色,故不能乐佛道,不闻佛经,不知要法。凡人意异,计身万物谓可常有,设当为说,目之所见,万物无常,有身皆苦,身为非身,空无所有,亲戚家属,悉非人所。正言似反,谁能信者?吾为枯苦,不如取泥洹,故欲不言耳。』
「梵天复曰:
「『从无数劫人在世间生死, 唯佛经难得闻,
从佛在世能度极者, 今以得愿人中难有,
尊极无佛比, 是故稽首礼。
世间缚着为久在冥, 今十力兴神智无量,
当开法藏施慧光明, 照诸天人令得开解,
佛能度一切, 是故愿自归。
从本发意誓为苦人, 劳谦积德行愿已成,
无明老死长衰可悲, 当施法药救诸病痛,
慈哀无过佛, 是故稽首请。』
「佛已可梵天,念:『谁可先度者?昔者父王遣五人侍我,今在山中。』即复道还,五人见佛,自相谓言:『是人来者,慎莫与起也。』佛到,五人皆起,不觉作礼。时佛言:『卿等持心,何无牢固?属言莫起,何以作礼?』五人不对,愿为弟子。佛即手摩其头,以为沙门。还道树下各坐思惟。佛又复念:『此间有优为迦叶——大明勇健,有好名字,国王吏民,皆共事之——与五百弟子,在尼连禅水边。欲先开化令解,欢喜信乐佛法;尔乃余人,当随而学。』即往从之。迦叶见佛,即来起迎,赞言:『幸甚,大道人善来相见,消息安不?』佛即答言:『无病第一利,知足第一富,善友第一厚,无为第一安。』
「迦叶曰:『有何勅使?』佛言:『欲报一事,傥不瞋恚,烦借火室,一宿之间。』曰:『不爱也。中有毒龙,恐相害耳。』佛言:『无苦。龙不害我。』重借至三。迦叶言:『然,大道人德高,能居中者大善。』佛即澡洗前入火室,持草布地,适坐须臾,毒龙瞋恚,身中出烟;佛亦现神,身中出烟。龙大忿怒,身皆火出;佛亦现神,身出火光。龙火佛光,于是俱盛,石室尽燃,其炎烟出,如失火状。迦叶夜起,相视星宿,见火室洞然,噫噫言:『咄!是大沙门端正,可惜不随我语,竟为毒火所害。』佛知其意,于其室内,以道神力,灭龙恚毒,降伏龙身,化置鉢中。迦叶惶遽,令五百弟子人,持一瓶水,就掷灭火;而一瓶者,更成一火,师徒益怖,皆言:『咄咄!杀是大沙门。』明旦佛持鉢盛龙而出,迦叶惊喜问:『大道人乃尚活耶?器中何等?』佛答言:『然,吾自活耳。是鉢中者,可言毒龙,众人所畏,不敢入室者也。今者降之,已受戒矣。』迦叶自以得道,谓佛非真,顾语弟子:『是大沙门极神,虽尔未及于道,不如我得罗汉也!』
「佛复移近迦叶,坐一树下,夜第一四天王俱下听佛说经。四王光影,明如盛火。迦叶夜起占候,见佛边有四火。明旦行问:『大道人亦事火乎?』佛言:『不事火也。』曰:『昨夜此间有四火,何也?』佛言:『昨夜四天王来下听经,是其光耳。』迦叶念言:『是大沙门极神。虽然,尚未得道故,不如我得罗汉也!』
「佛止树下第二天,帝释夜复来下听佛说经。帝释光影,甚益大明。迦叶夜起占候,见佛边火光倍于昨四火明,心念:『是大沙门续事火也。』明旦复行问:『大道人得无事火?』佛言:『不也。昨天帝释来下听经,是其光耳。』迦叶念言:『是大沙门乃神圣。虽然,未及于道,不如我得罗汉也!』
「后夜,第七梵天又下听经。梵之光影,倍于帝释。迦叶夜起占候,见火光益大明盛。明日问:『大道人事火乎?』答言:『不事火也!』『昨夜火光益明大,何也?』
「佛言:『昨夜梵天来下听经,是其光耳。』迦叶复念:『是大沙门,神则神矣,然未得道,不如我得罗汉也!』
「迦叶五百弟子,人事三火,合千五百火,明旦燃之,火了不燃,怪而白师。师言:『疑是大沙门所为也。』即行问佛:『我五百弟子,凡事千五百火,今旦燃之,火皆不燃。是大道人之所为乎?』佛言:『卿欲使火燃不?』问之至三。曰:『欲使燃。』佛言:『可去,火当燃。』应声皆燃。迦叶复念:『是大沙门,神则神矣,然未得道,不如我已得罗汉也!』
「迦叶身自事三火,明旦燃之,又不可燃。心念:『复是大沙门所为也。』即行问佛:『我自事三火,今旦燃之,了不可燃。续是大道人所为耶?』
「佛言:『卿欲使火燃不?』问之至三。曰:『欲使燃。』佛言:『可去,火当燃。』应声皆燃。迦叶复念:『是大沙门,神则神矣,然未得道,不如我已得罗汉也!』
「火燃之后,迦叶欲灭之,不可得灭。五百弟子及诸事火者,共助灭之,而了不灭。皆言:『大沙门所为也。』
「迦叶行问佛:『火既燃矣,今不可灭?』佛言:『欲使灭乎?』曰:『欲使灭。』佛言:『可去,火当灭。』应声即灭。迦叶故念:『是大沙门虽神,不如我得道真也!』
「迦叶行白佛言:『愿大道人留此,不须复远行,我自给饭食。』即还勅家,明日作好饭,施床座已;食时自行请佛。佛言:『便去,今随后到。』迦叶适去,佛如人屈申臂顷,东适弗于逮界上数千亿里,取树果名阎逼,盛满鉢还。迦叶未至,佛已坐其床上。迦叶后到,问:『大道人从何道来?』佛言:『卿适去,我东到弗于逮地取阎逼果,香美可食。』便取食之。佛饭已去。迦叶续念:『是大沙门虽神,不如我道真也!』
「明日食时,迦叶复请佛。佛言:『便去,今随后到。』迦叶适去,佛便南行,极阎浮提界数千万里,取呵梨勒果,盛满鉢还。迦叶未归,佛已坐其床。迦叶至,问:『何缘先到?』佛言:『卿适去,我即南行极此地界,取呵梨勒果,亦香且美。』便取食之。佛饭已去。迦叶续念:『是大沙门虽神,不如我道真也!』
「明日,迦叶复行请佛。佛言:『便去,今随后到。』迦叶适去,佛西到拘耶尼界上数千亿里,取阿摩勒果,盛满鉢还,先迦叶归,坐其床上。迦叶后至,问大道人:『从何而来?』佛言:『卿适去后,我西适拘耶尼地,取阿摩勒果,香美可食。』便取食之。佛饭已去。迦叶复念:『是大沙门虽神,故不如我道真也!』
「明日,迦叶复请佛。佛言:『便去,今随后到。』迦叶反顾,忽然不见佛;佛以神足,北适郁单越界上数千亿里,取自然粳米,满鉢而还,先迦叶至,坐其床上。迦叶后至,问:『大道人复从何来?』佛言:『从北郁单越地,取此成熟粳米,快美且香,卿试食之。』佛饭已去。迦叶复念:『是大沙门虽神,故不如我道真也!』
「明日食时,佛持鉢自到迦叶家,受饭而还。于屏处食已,念欲澡漱。天帝知佛意即下,以手指地,水出成池,令佛得用。迦叶晡时,彷徉聚中,见有泉水,怪而问佛:『何缘有此?』佛言:『吾朝得卿饭,于此食已,念欲澡漱,天帝释指地,令有水出,汝当名此为指地池。』迦叶复念:『是大沙门虽神,故不如我道真也!』
「佛还树下,道见弃弊衣,取欲浣之。天帝知佛意,即到頞那山上,取正四方成治好石,来置池边,白佛言:『可用浣衣。』佛欲晒衣,天帝复行取六方石来,给晒衣。
「迦叶见池边有两好石,又问:『何缘有此?』佛言:『吾欲浣濯及欲晒衣,天帝到頞那山上取此石来。』迦叶复念:『是大沙门虽神,故不如我道真也!』
「佛后日入指地池澡浴毕,欲出,无所攀。池上素有树,名迦和,绝大修好,其树自然曲下就佛,佛攀而出。迦叶见树曲下垂荫,怪而又问。佛言:『吾入池浴,出无所攀,是故树神为我曲之。』迦叶复念:『是大沙门虽神,故不如我道真也!』
「时摩竭国王及吏民,以岁节会礼诣迦叶所,相娱乐七日。迦叶念佛神圣明智,众人见者,必俱捨我而共事之,当令其去七日快也。佛知其意,即隐七日。迦叶后日又念:『间者我有节会余食甚多,得大沙门来,饭之快耶!』佛遥知之,即时来到。迦叶喜言:『大道人来,一何善也,我适欲相供养。中间何为七日不现?』佛言:『间者王与吏民共会七日,卿意念言:「是大沙门,神圣明智,众人见者,必俱捨我而共事之,当令其去七日快也。」是故我去。卿今念我,故复来耳。』迦叶心念:『是大沙门,乃知人意。虽然,故不如我道真也!』
「尔时迦叶五百弟子,适俱破薪,各举一斧,斧皆不得下,懅共白师。师言:『是大沙门所为也。』即行问佛:『我诸弟子,向共破薪,斧皆举而不下。』佛言:『可去,斧当下。』斧即下。下之后,斧皆着薪,举之不举,复行白佛:『今斧适下,又皆不举。』佛言:『可去,今使斧举。』即举得用。迦叶复念:『是大沙门虽神,故不如我道真也!』
「时尼连禅水,长流駃疾,佛以自然神通,断水令住,使水隔起,高出人头,令底扬尘,佛行其中。迦叶恐佛为水所漂,即与弟子俱,乘船索佛。迦叶见水隔断,中央尘起,佛行其间。迦叶呼言:『大道人乃尚活耶?』佛言:『然,吾自活耳。』又问佛:『欲上船不?』佛言:『大善。』佛念:『今当现神,令子心伏。』即从水中,贯船底入,无有穿迹。迦叶复念:『是大沙门,神则神矣,然不如我已得罗汉也!』
「佛语迦叶:『汝非罗汉,亦不知道真。胡为虚妄,自称贵乎?』于是迦叶心惊毛竪,自知无道,即稽首言:『大道人实神圣,乃知我意志。宁可得从大道人禀受经戒作沙门耶?』佛言:『且还报汝弟子,报之益善。卿是大长者,国中所承望,今欲学大道,可独自知乎?』迦叶受教,还告诸弟子:『汝曹知乎?我目所见,意始信解,当除须发,被法衣,受佛戒,作沙门。汝等欲何趣?』五百弟子曰:『我等所知,皆大师恩,师所尊信,必不虚妄,愿皆随从得为沙门。』于是师徒,脱身裘褐,及取水瓶杖屣诸事火具,悉弃水中。俱共诣佛,稽首白佛言:『今我五百弟子,以有信意,愿欲离家,除须发,受佛戒。』佛言:『可!诸沙门来。』迦叶及五百弟子,须发自堕,皆成沙门。
「优为迦叶有二弟:次曰那提迦叶,幼曰竭夷迦叶。二弟各有二百五十弟子,庐舍列居水边。见诸梵志,衣服什物,诸事火具,皆随水流。二弟惊愕,恐兄师徒五百人,为恶人所害,大水所漂。即与五百弟子,逆水而上。见兄师徒,皆作沙门。怪问:『大兄年百二十,智慧高远,国王吏民,所共宗事。我意以兄为是罗汉,今反捨梵志道、学沙门法,此非小事。佛岂独大,其道胜乎?』迦叶答言:『佛道最胜,其法无量。我虽世学,未曾有得道神智如佛者也。其经戒甚清净,我今以见慈心度人,以三事教化:一者道定神足,变化自然;二者智慧,知人本意;三者经道正行,随病与药。』二弟各顾谓诸弟子:『汝等欲何趣?』合五百人,俱同声言:『愿如大师。』即皆稽首,求作沙门。佛言:『可!诸沙门来。』二弟及五百弟子,皆除须发,即随佛后,复成沙门。
「佛便有千沙门,俱到波罗奈夷县丛树下坐。」
佛诸弟子皆故梵志,佛为诸弟子现神变化:一者飞行,二者说经,三者教诫。诸弟子见佛威神,莫不欢喜,作礼奉行。
佛说太子瑞应本起经卷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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