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述(一九三九年)
廿八年冬,外国人某氏至灵岩,谒见大师,有所请问,互用笔谈,大师自述略历行愿如左。——编者志
经历:光绪七年出家,八年受戒,十二年往北京红螺山,十七年移住北京圆广寺,十九年至浙江普陀山法雨寺,住闲寮,三十余年不任事。至民十七年,有广东皈依弟子拟请往香港。离普陀,暂住上海太平寺。十八年春,拟去,以印书事未果。十九年来苏州报国寺闭关。廿六年十月避难来灵岩,已满二年。现已朝不保夕,待死而已。此五十九年之经历也。一生不与人结社会,即中国佛教会,亦无名字列入。
近来动静:自到灵岩,任何名胜均不往游,以志期往生,不以名胜介意故。
行事:每日量己之力念佛,并持大悲咒,以为自利利他之据。一生不收一剃度徒弟,不接住一寺。
主义及念佛教义:对一切人,皆以信愿念佛,求生西方为劝。无论出家在家,均以各尽各人职分为事,遇父言慈,遇子言孝,兄友弟恭,夫和妇顺,主仁仆忠,人无贵贱,均以此告。命一切人先做世间贤人善人,庶可仗佛慈力,超凡入圣,往生西方。也并不与人说做不到之大话,任人谓己为百无一能之粥饭僧,此其大略也。
与蔡契诚居士书(一九二三年)
契诚慧鉴:先后天衰弱当以善于保养为事,若欲靠食物滋养,食素人宜多吃麦,食麦之力,大于米力,不止数倍。光吃了面食,则精神健壮,气力充足,音声高大,米则只可饱腹,无此效力。麦比参力尚高数倍,有钱人服参,乃是钱无处用,故作此消耗耳,非真能补人也。又大磨麻油亦补人,小磨麻油,以炒焦枯了,力道退半,人但知香,实则是焦味耳!莲子、桂圆、红枣、芡实、薏米,皆可滋补,岂必须血肉,方能滋补乎?总之,皆不如麦之力大,如不能吃,则兼带着吃,久则自知,亦自好吃矣。吃鸡卵之偈,乃妄人伪造,不可依从。保养之法,第一是寡欲,若不知好歹,任意嫖荡,则死期将至,仙丹亦不灵矣!即不嫖荡,自己室人亦须相与说其保身之由,暂断房事一二年,否则或半年一相亲,或一季一相亲,倘日日行房事,则精髓枯竭,不死何能?节欲之人,所生子女,体壮少病,易于成人。多欲之人,或不能生,以精薄故,不能受孕;纵或生子,或即夭亡;即不夭亡,亦残弱无所成就。汝不知已娶妻乎?若未娶,且缓娶;若已娶,决须暂勿同房,以期身体复元耳。此光切实为汝之言,汝能善体光意,自可福寿绵长,子孙发达矣。顺候禅安。
莲友印光合十 元月初六
其二
契诚慧鉴:接手书,备悉一切。现今之世,乃魔王外道出世之时,若宿世中未种真实善根,有信心者,尽入魔罥,以彼等群魔,皆有最希奇怪异之法子惑动人故也。江神童乃鬼神附体之能力,非真系生知之神童。前年友人张之铭以江神童《息战书》见寄,命光看有不合宜者批之,当转致。及光指其弊病,此友概不提及。甚么宗教大同会,什么释迦化身,有智识者闻之,当直下知其为显异惑众之魔王,岂待问人!彼同善社老师,亦在四川,凡入会必须要出钱做功德,及出钱,则云寄至四川,由老师调派。甚么唐焕章,甚么邓绍云,皆系妖魔鬼怪之流类,引一切善男信女,同陷邪见深坑。
佛法哪里教人炼精气神?无论甚么外道,离炼精气神,便无道可说矣。若是正人修之,亦可延年益寿;若了生死成佛,乃是说梦话。彼并不知如何是生死,如何是佛,胡说巴道一套,以骗人家男女。倘是邪淫之徒,则便借坎离交媾,婴儿姹女交媾等名词,诱诸少年妇女,悉为所污,且以此为传道。而无智之人,虽受彼污,犹不以为非法,以其是传道,不同无道之人夫妇行淫也。哀哉!世人何迷至此。灵学扶乩,乃灵鬼作用。亦有真仙降临,乃百千回之一二。
其平常俱灵鬼冒名,断不可以此为实,光《文钞》亦略谈之。江神童之道德会,亦扶乩,故与灵学会同一臭味,学佛人不应入此种会。而今之学佛人,有几多依佛行,知佛法者?以故闻彼等之鬼怪奇特,遂如蚁聚乌合,蛤蟆逐闹热处跳了,可叹孰甚!令友王君入魔已深,喻如狗子吃屎,谓无上美味。彼并不知佛,亦无正知正见,一向如狗子寻屎,苍蝇逐臭,蚁子赴膻,名为学佛,实为学魔。今之出家者,有几多知佛法者?每每亦学炼丹运气扶乩等。指窍之说,最为惑人之本,若遇少年女子,多被此种法子所乱,罪大恶极。邪正不两立,正法昌明,则邪法自可息灭,今魔种遍天下,亦众生同分恶业之所感也。静坐须提起精神,息心念佛,倘不提精神,一静即睡着矣,此众生通病。化修紫竹林大殿者,乃是吃喝嫖赌无资本,作此种事,借修佛殿为骗钱计,此阿鼻地狱之种子耳。
紫竹林大殿完完全全,要修做甚么。汝且一心持戒念佛,任彼魔王外道,显甚么鬼本事,皆勿理会,则可不被魔徒牵入魔党矣!六月后不可来信,以施省之发心修杭州梵天寺(系光劝发故必要光去),即莲宗十一祖齐大师道场,须光去料理商量,不过一二十日;又要到南京法云寺,梅荪以法云寺成立,必要光到方可,迟早随光,往南京亦不过一二十日;由南京到扬州,以安顿《文钞》事,《文钞》将刻完矣,一出书,即又另排,已有数友任一万部。大约九月半后,即可回到普陀,否则十月初必到,以天气一冷,外边不便故也。书此,顺候禅安。
莲友印光谨复 四月廿一日
复金振卿居士书(一九三○年)
智高居士鉴:人之入道,各有时节因缘,既因《文钞》而知佛法,从事修持,即是皈依,不必又复行皈依礼方为皈依、不行皈依礼不名皈依也。但愿汝能依到底,不中变,即真皈依,又何须每日顶礼于不慧也。果以礼不慧之礼以礼佛,则彼此均得巨益矣!
锡箔一事,虽非出佛经,其来源甚远,古农虽不知来源,所说本于天理人情,何得又自作聪明,不以为是?光昔看《法苑珠林》,忘其在某卷,有二三页说锡箔(此即金银)及焚化衣物(此即布帛)等事,其文乃唐中书令岑文本记其师与一鬼官相问答等事,其人仿佛是眭仁茜,初不信佛及与鬼神,后由与此鬼官相契,遂相信,并令岑文本为之设食,遍供彼及诸随从。眭问冥间与阳间何物可相通?彼云金银布帛可通,然真者不如假者。即令以锡箔贴于纸上,及以纸作绸缎等,便可作金及衣服用。此十余年前看者,今不记其在何卷何篇;汝倘详看,当可见之。其时在隋之初,以此时岑文本尚在读书,至唐则为中书令矣。汝之性情,过于自是。古农所说,虽未知其出处,然于天理人情,颇相符合。
汝尚不以为然,便欲全国之人废除此事,倘真提倡,或受鬼击。世有愚人,不知以物表心,专以多烧为事,亦不可。当以法力心力加持,令其变少成多,以遍施自己宗亲,与一切孤魂,则可;若供佛菩萨,则非所宜。然佛菩萨岂无所受用,尚需世人之供养乎?但世人若不以饮食香华等表其诚心,则将无以作感佛菩萨之诚。愚人无知,纵用此以供佛,于一念诚心上论,亦有功德,喻如小儿供佛以沙(阿育王前身事)尚得铁轮王报。若愚人不知求生西方,用许多金钱,买锡箔烧之寄库,实则痴心妄想。俗以自私自利之心,欲作永远做鬼之计,恰逢不问是非,只期有佛事得经资之俗僧,便随彼意行之,故破地狱、破血湖、还寿生者,实繁有徒。然君子思不出其位,但可以此理自守,及为明理之人陈说;若执固不化之人,亦不得攻击,以致招人怨恨,则于己于人于法皆无利益也。
汝果真欲皈依,当以吾言为准。否则纵亲来皈依,亦是有名无实,有何师弟之谊,与皈依之益乎?祈慧察。光老矣(今已七十有一矣),精神不给,不得常来信。
印光谨复 六月初四日
致龚宗元居士书(一九三一年)
宗元居士鉴:吾人从往劫来,固有种善根之时,但以未遇仗佛力即生了脱之法门,故致仍然在六道轮回中,不能自出也。汝之幼时,随母信佛,乃是天性,及后饱服韩欧之毒,则其恶习也。至于梦中所见之境,亦属宿世善根所致,而迷之至深,故致一时尚难立即回头也。此之关系,极险极险,若不自振,则长此迷昧,恐连佛名亦莫由闻矣。今既知之,当为努力。又净土法门,与其他法门各别。他种法门,皆仗自力;唯此法门,全仗佛力。南方宗门颇多,切不可参入宗门,图得禅净双修之嘉名。宗门总以看念佛的是谁为开悟之一着,而绝不讲信愿求生,勿道不悟,即看得到念佛的本来人的面目,只算得是悟,去了生死,尚大远在,若不到业尽情空地位,决定不能仗自力了生死。又不注重信愿求生西方,则与佛相背,不能仗佛力了生死,以念佛人带着宗门气息,则得利益处少,失利益处多也。教则更为难以得力。而密宗语气甚大,危险之极。汝且专注于信愿念佛一门,而辅之以敦伦尽分,闲邪存诚,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。以此自行,复以化他,则可决定住生矣!又凡居心动念行事,须以真实不虚为主,庶可不虚此生,不虚此遇矣!余详文钞嘉言录,此不备书。光老矣!无力应酬,祈勿常来信,唯慧察是幸!
印光谨复 六月二十日
复邵慧圆居士书(一九三二年)
慧圆居士鉴:手书备悉,昨明道师往申,令汇汝一百六十圆,以了汝事。汝虽与光相识多年,究不知光为何如人,今故不得不与汝略说之。光乃犯二绝之苦恼子。二绝者,在家为人子绝嗣,出家为人徒亦绝嗣。言苦恼者,光本生处,诸读书人,毕生不闻佛名,而只知韩、欧、程、朱辟佛之说,群盲奉为圭臬,光更狂妄过彼百倍,幸十余岁,厌厌多病,后方知前人所说不足为法(光未从师,始终由兄教之)。先数年,吾兄在长安,不得其便;光绪七年,吾兄在家,光在长安(家去长安四百二十里),遂于南五台山出家。先师意光总有蓄积,云出家则可,衣服须自备,只与光一件大衫,一双鞋,不过住房吃饭不要钱耳(此地苦寒,烧饭种种皆亲任)。后未三月,吾兄来找,必欲回家辞母,再来修行则可。光知其是骗,然义不容不归,一路所说,通是假话。吾母倒也无可无不可。
次日,兄谓光曰:“谁教汝出家,汝便可自己出家乎?从今放下,否则定行痛责!”光只好骗他,遂在家住八十余日,不得机会。一日,吾大兄往探亲,吾二哥在场中晒谷,须看守,恐遭鸡践。知机会到了,学堂占一观音课,云:“高明居禄位,笼鸟得逃生。”遂偷其僧衫(先是吾兄欲改其衫,光谓此万不可改,彼若派人来,以原物还他则无事,否则恐要涉讼,则受累不小,故得存之),并二百钱而去。至吾师处,犹恐吾兄再来,不敢住,一宿即去。吾师只送一圆洋钱,时陕西人尚未见过,钱店不要;首饰店作银子,换八百文,此光得之于师者。
至湖北莲花寺,讨一最苦之行单(打煤炭,烧四十多人之开水,日夜不断,水须自挑,煤渣亦须自挑出,以尚未受戒,能令住,已算慈悲了)。次年四月,副寺回去,库头有病,和尚见光诚实,令照应库房。银钱帐算,和尚自了。光初出家,见“杨岐灯盏明千古,宝寿生姜辣万年”之对,并《沙弥律》言,盗用常住财物之报,心甚凛凛。凡整理糖食,手有粘及气味者,均不敢用口舔食,但以纸揩而已。“杨岐灯盏”者,杨岐方会禅师,在石霜圆会下作监院,夜间看经,自己另买油,不将常住油私用。
“宝寿生姜”者,洞山自宝禅师(宝寿乃其别号),在五祖师戒禅师会下作监院,五祖戒有寒病,当用生姜红糖熬膏,以备常服,侍者往库房求此二物,监院曰:“常住公物,何可私用,拿钱来买。”戒禅师即令持钱去买,且深契其人。后洞山住持缺人,有求戒禅师举所知者,戒云:“买生姜汉可以。”《禅林宝训》卷中,五十四五两页,有雪峰东山慧空禅师答余才茂进京会试求脚夫人力书,大意谓:我虽为住持,仍是一个穷禅和。此脚夫为出于常住,为出于空?出于常住,即为偷盗常住;出于空,则空一无所有。况阁下进京求功名,不宜于三宝中求,以致彼此获罪,即他寺有与者,亦应谢而莫取,方为前程之福耳。
近世俗僧,多以钱财用之于结交徒众俗家。光一生不愿结交,不收徒弟,不住寺庙。自光绪十九到普陀,作一吃饭之闲僧(三十余年未任一职,只随众吃一饭)。印光二字,绝不书之于为人代劳之纸,故二十余年,很安乐。后因高鹤年绐去数篇零稿,登《佛学丛报》,尚不用印光之名。至民三、五年后,被徐蔚如、周孟由打听着,遂私为征搜,于京排印《文钞》(民国七年)。从此日见函札,直是专为人忙矣!遂至有谬听人言求皈依者,亦不过随从彼之信心而已。富者,光亦不求彼出功德;贫者,光又何能大为周济乎。光绪十二年进京,吾师亦无一文见赐;后以道业无进,故不敢奉书。至十七年圆寂,而诸师兄弟各行其志,故四十年来,于所出家之同门,无一字之信,与一文钱之物见寄。
至于吾家,则光绪十八年,有同乡由京回家,敬奉一函,仰彼亲身送去,否则无法可寄。此时未有邮局,而且不在大路(今虽有邮局,若无人承转,亦无法可寄)。次年来南,消息全不能通,至民十三年,一外甥闻人言,遂来山相访,始知家门已绝,而本家孙过继(此事在光为幸,以后来无丧先人之德者;即有过继者,亦非吾父母之子孙也),以故亦不与彼信。以民国来陕灾最重,若与彼信,彼若来南,则将何以处?无地可安顿,令彼回去,须数十圆。彼之来去,了无所益,岂非反害于彼。故前年为郃阳赈灾,只汇交县,不敢言及吾乡(吾村距县四十多里);若言及,则害死许多人矣。今春真达师,因朱子桥(近二三年专办陕赈)来申,与三四居士凑一千圆,祈子桥特派往赈吾本村,西村亦不在内,然数百家,千圆亦无甚大益,由此即有欲来南者。
一商人系吾宗外甥,与光函,云有某某欲来南相访者,作何回答?光谓汝若能照应,令其得好事,则甚好;否则极陈来去之苦并无益有损之害,庶不致于害死彼等也。此事真师一番好意,并未细想所以,兼又不与光说,及光知,事已成矣,无可挽回。闻数十年前,湖南一大封翁做寿,预宣每人给钱四百,时在冬闲之际,乡人有数十里来领此钱者。彼管理者,不善设法,人聚几万,慢慢一个一个散,其在后者,以饿极,拼命向前挤,因挤而死者,二百余人,尚有受伤者不知凡几。府县亲自镇压,不许动,死者每人给二十四圆,棺材一只,领尸而去。老封翁见大家通惊惶错愕,问知,即叹一口气而死。不几日,其子京官死于京中。是以无论何事,先须防其流弊。光岂无心于吾家吾村乎?以力不能及,故不开端为有益无损也。
灵岩先只上十人,大家以姚某之病,遂方便彼住于其中,此事岂可为例。彼寺年岁好,所收租金不上千,不好则又要减,此外一无进款。近三年,因有皈依徒知灵岩系真办道,每有托其打念佛七者,稍为津贴,故住二三十人。然光绝不于灵岩有所求。灵岩寺诸师,每有供其父母牌位于念佛堂者,报国代光校书之德森师,并其友了然师(现亦在报国),均以孝思,各供其亲之牌位于灵岩。光则绝不言及此事,光若言及,彼固欢喜之至,以光有此举,即涉有攘功及自私之迹。况素未见面,只汝一信而皈依,即可在此养老乎?
如此,则凡皈依之苦人,皆求光养老,光手中若能出金钱谷米,则亦非不愿,惜无此道力,何能行此大慈悲事乎。昔福建黄慧峰,每以诗相寄,稍有薄信,光为寄各书;彼复求皈依(与光年岁相等),后又要出家。光极陈在家修行之益,彼自诩为发菩提心,实则求清闲,为儿孙减养老费也,且其言决烈之极。光曰:我在人家寺里住三十年,一身已觉多矣,况汝又来依我出家,汝决定要来,汝来我即下山。何以故?我自顾尚不暇,何能顾汝乎。从此永不来信矣。可知前之道心,是为子孙求利之心,非真有道心也。
汝人颇聪明,然亦有不以己心度他人之心之蔽。在己分则知其艰难,在人分则谓其容易。不知光比汝尚为苦恼,以后祈汝自量己力以做事,若再令光代出钱财,则万难如命以偿。何以故?光不止识汝一人,亦不止只汝一人有求于光也。倘止汝一人,数年来用三五百圆,亦不甚要紧。又有此处灾赈,彼处善举,又将何以应之?即如印书一事,亦不能任意令寄。彼原有章程,想已看过,若随人意要者即寄,虽有数十万家当,亦办不到,况大家凑钱支持乎。如要,当按照本发请,此则可以满愿;如谓有益于人,即当如我所要为寄,则此事当即关闭矣。
《普陀志》,从前系请一不知佛法不信佛者所修,而且为光亦作一传以附之。光极斥其非,后以一二事,彼不依光,光遂完全辞之,不过问。及彼修好,交与法雨退居,放大半年,才求光鉴定,光以无暇,故迟几年,故此书绝无光之名字。以彼所录光之书并名者,通去之不存。其请人写,排版刷印,不派普陀一文。彼山中请书者,按纸工价,每部六角,共印三千部。除任者一千多部外,只存千多部,光尚须送人,汝令寄数包来代送,其心甚好,但亦是未知其难。
祈以后常存施诸己而不愿,亦勿施于人;凡事以己之心,度人之心;以人之心,度己之心。则汝后来决定会做到光明辉煌,人神咸悦地位矣。不知此苦口之药,以为然否?祈慧察。又教诲浅说之板,万不可存弘化社,以此事不定一年两年即关闭,无基金,无定款,时局不好,人不相助,则不关何能支持乎?佛学书局,交通宽,营业性质,能持久,交彼则于彼于汝均为有益也。
此书系廿一年壬申春,大师示复慧圆者。大师道行坚贞卓绝,令人佩服,五体投地。书中指示各节,力持大体,独具只眼,均足为世楷模。其针砭慧圆举事不量力,待人不原恕,尤为言言药石,字字珠玑。藏之秘箧,九年于兹。今大师已生西方,而慧圆奉行不力,不免故态复萌,瞻仰手泽,曷胜悲恸!爰为发表,以志吾过,且以纪大师诲人不倦之慈恩焉!
庚辰腊八 弟子邵慧圆谨志
复如岑师代友人问书(一九三四年)
如岑师鉴:座下所问,略为说之,不能畅叙。
(一)既有佛堂,何须在寮房供佛。今人多半是粗心浮气,殿堂上尚肆无忌惮,正念诵礼拜时,尚敢出下气,则寮房之放肆,更不堪言。若寮房供佛,当作大雄宝殿想,或可少招罪过,否则其功甚少,其过无量。每见高座法师,尚不以出下气为罪,而于念诵时竟敢行之,况悠悠泛泛之学人乎。座下所说,乃于无可设法中与彼作一方便。当以在殿礼拜为免招罪过之第一法。
(二)观想之法,亦非全靠外相。如以外相为事,则报化本是一体,又何有报化相碍之处?譬如人子见盛服之父母,与见常服之父母,并不作此是彼非,彼是此非之想。其人观佛,作此种执相之见,若非自夸工夫,便是固执不通。此种人久久或致着魔,非真修行之士也。
(三)像之可以供可以存者,供之或存之;其不能供不能存者,焚化之。毁像焚经,罪极深重,此约可供可存者说。若不可供不可存者,亦执此义,则成亵渎。譬如人子,于父母生时,必须设法令其安全;于父母亡后,必须设法为之埋藏。若不明理之愚人,见人埋藏父母,以为行孝,则将欲以活父母而埋藏之而尽孝;或见人供养父母以为孝,遂对已死之父母,仍依平日供养之仪供养之,二者皆非真孝也。
经像之不能读不能供者,固当焚化之,然不可作平常字纸化,必须另设化器,严以防守,不令灰飞余处。以其灰取而装于极密緻之布袋中,又加以净沙,或净石,俾入水则沉,不致漂于两岸。有过海者,到深处投之海中,或大江深处,则可;小沟小河,断不可投。如是行者,是为如法。若不加沙石,决定漂至两傍,仍成亵渎,其罪非小,而秽石秽砖切不可用。
(四)阿弥陀佛四十八愿,岂有不救苦厄之事;观音菩萨随机示导,岂有不接引生西之理。念佛人临终,亲见佛及圣众亲垂接引,何得此种死执著。果如是,则佛也不足为佛,菩萨也不足为菩萨矣。生西当以信愿为本,若遇危险念观音,有信愿命终决定生西方;或只专一念弥陀,有苦厄亦必解脱。古书所载,难更仆数。今于尘劳中则事事圆通,于修持中则事事死执,不当圆通而妄圆通,不当执著而死执著,此苦海所以长沦,轮回所以无息之所以也!作此见者,直同小儿,如是之人,何足与议。慧察是幸。
印光谨复 二十三年四月廿六日
与邬崇音居士书(一九三五年)
崇音居士慧鉴:前三日,接到《歧路指归》二本,见后附之徽章,颇不谓然。民国二年,北京法源寺道阶法师,做佛诞纪念会,以释迦佛像为徽章,光绝不知其事。事后,道阶来普陀,送光一徽章,光痛斥其亵渎。至十二年,仍复如是。上海亦仿而行之,今居士亦仿而行之,作俑之罪,始于道阶。道阶尚能讲经,而于恭敬尊重,完全不讲,亦可叹也。彼会中所来之一切人员,各须身佩一徽章,若佩之拜佛,亦不合宜;佩之拜人,则彼此折福。然现在由道阶提倡,已成通规,光亦知此事不易收拾,然以居士过爱,不能不为一说耳。放生一事,即上海一处亦办不了,何可大张全国之名?
全国人民通在水深火热中,无法可救,而况全国放生会乎!光以劝人吃素为真放生。大场以前之放生,一住兵,则通为兵作食料,以后永无战争则可,否则又是为兵储蓄食料耳。居士护生热心,可谓第一,然须详审情理,方可得其实益。谛闲法师,慕慈云忏主之名,祈卢子嘉以西湖为放生池,大家都去放生,坏人偷捕,政府屡次要卖,诸居士几次赎,用数千圆,犹令迁之他处。此之殷鉴尚不知,而徒张阔大之名乎?祈慧察。
印光谨复 乙亥五月十五日
致徐志一居士书(一九三七年)
慧章鉴:念佛之法,各随机宜,不可执定。然于一切法中,择其最要者,莫过于摄耳谛(详审也)听。念从心起,声从口出,音从耳入,行住坐卧,均如是念,如是听。大声小声,心中默念,均如是听。默念时,心中犹有声相,非无声也。《大势至念佛圆通章》云:“都摄六根,净念相继,得三摩地,斯为第一。”念佛时能摄耳谛听,即都摄六根之法。以心念属意根,口念属舌根,耳听则眼必不他视,鼻必不他嗅,身必不放逸懈怠,故名都摄六根。摄六根而念,则杂念渐息以至于无,故名净念。净念能常相继不间断,便可得念佛三昧。三摩地,即三昧之异名,吾人随分随力念,虽未能即得三昧,当与三昧相近。切不可看得容易,即欲速得,则或致起诸魔事。得念佛三昧者,现生已入圣位之人也,故须自量。随息之法,在《净土十要》第五,《宝王三昧论》第九“此生他生一念十念门”,观之自知,故不多说。
印光复 八月初六日
致张觉明女士书(一九三九年)
朝觉鉴:昨日将欲以信件付邮,灵岩当家来言,莲宗十二祖像,祈张居士画几轴,不知有工夫否?若心绪纷烦,不能操笔,亦无碍。若尚能运从前之妙笔,先画一轴,挂号寄来,再为斟酌其规则。其第二三等,即可照样,用四尺宣纸,上书八句七言古体诗颂,前标祖师名,后标年时,另纸书,裱于上。颂名师名,均书于像下傍之下,庶不致招以凡夫之名,加于祖像之上之过。纸祈居士代买,以免寄时叠折。十二祖即世称莲宗九祖,于八祖莲池大师下加蕅益为九祖,截流为十祖,以思齐贤九祖为十一祖,下又添彻悟禅师为十二祖。《佛祖道影》后附九祖像。唯蕅益、截流二师无像(今皆有矣),彻悟则有红螺照像。窃以古代之像,皆后人意想画之,其诸祖理宜无须,惟善导乃长须长发,此恐意想,未见有提及留须发事;亦有短短之须者。惟彻悟之须,清秀而长,若以佛制论,似乎不用须好;若依世谛,则亦无妨。唯善导之长须发为可疑耳。此且从缓待后再定。祈慧察示复为荷。
印光谨启 己卯正月
其二
朝觉居士鉴:昨接手书,备悉一切。画像之事,系灵岩当家拟画莲宗十二祖师之像,令光各作一六句赞,以备遇归西日上供之用。又各作七言八句颂,拟书于像上,光以律诗太拘,妄效古体塞其责。彼本拟请居士画一二幅,光谓彼逃难,寄居人家,恐不能画,若能画者,宜令一手画之,方无体格不一之弊。今阅复书,当即作罢,随当家请何人画。此事在光本意,亦不甚赞成,何以故?南方潮湿,不十余年,又须另裱,此之费用,为数不少。若供牌位,一二百年,亦仍完好。以彼事事要好,尚不惜屡屡求人也。在庄严道场,则似乎有益,当此局势,亦或致招祸。事事考究,殊非所宜。祈将此事,置诸度外,一心念佛,以期实益。祈将二像挂号寄来。
印光启 己卯二月十二日
致德森法师书(一九三九年十二月)
德森法师鉴:凡上海所有之款,通归印《文钞》,不必一一报明。光大约不久了,故将已了者了之,不能了者亦了之。光死,决不与现在僧相同,瞎张罗,送讣文,开吊,求题跋,敛些大粪堆在头上以为荣。以后即不死,外边有信来,也不要寄信来。师愿结缘,则随意答复,否则原书寄回。五台之信不写了,法度尚不以为然,写之亦只自讨烦恼,任他明心见性去。《药师经》今日为寄去。以后师当与彼商酌,光不问事了。光自民六年渐忙,忙得不了,只为别人忙,自己工夫荒废了,倘蒙阿弥陀佛垂慈接引,千足万足。至于作传、作铭、赞、诔、联者,教他们千万不要敛大粪向光头上堆,则受赐多矣。祈慧察。师帮光十九年辛苦,不胜感谢。
印光谨白
光死,亦不必来山,以免寒凉,又及。
其二
德师又鉴:此刻似不如清晨之疲怠,谅不至即死。然死固有所不免,当与熟悉者说。光死,仍照常为自己念佛,不须为光念。何以故?以尚不与自己念,即为光念,也不济事。果真为自己念,不为光念,光反得大利益。是故无论何人何事,都要将有大利益的事认真做,则一切空套子、假面具,都成真实功德,真实人方是佛弟子。光见一大老死,一人作像赞,云于穆大雄,出现世间。又一弟子,与其师玉嵀作传,云其行为与永明同,殆永明之后身乎。光批云:以凡滥圣,罪在不原,玉师虽好,何可作如此赞乎。玉师有知,当痛哭流涕矣!好好的佛法,就教好名而恶实的弄得糟透了。吾人不能矫正时弊,何敢跟到敛大粪的一班人凑热闹?以教一切人为自己多多的敛些,意欲流芳百世,而不知其实在遗臭万年也。光无实德,若颂扬光,即是敛大粪向光头上堆,祈与一切有缘者说之。
印光谨白
最后训示
印光大师,于丁丑之冬,来灵岩避乱,方便掩关,不预外事。三年以来,法体康强,精神矍铄。十月二十七日,示微疾,深以灵岩法席久悬为虑,乃于翌午,召集班首执事了然、亮普、敬人、惟性诸师等二十余人,及在寺诸护法吴谷宜、彭孟庵、吴南浦、沈祥麟、杨欣莲、张德林、薛明念、朱石僧诸居士等,齐至关房,开示灵岩沿革,嘱以现在监院,兼代住持妙真师,真除主席,以护道场,而维久远。略云:灵岩为古道场地,清咸丰十年,遭兵燹,焚毁殆尽。同治中,僧念诚,蒙彭刚直公护持,略盖十余间小屋。宣统三年,僧道明,因失衣妄打无辜,致犯众怒,遂逃去。寺既无主,所有什物,一无存者,田地亦遗失不少。木渎乡绅严公良灿,启请真达和尚住持,真公即令其徒明煦代理,先建钟楼,自是遂渐兴复,其详见于《功德碑记》。至民国十五年,鄂乱事起,戒尘法师与学者南来,真公即以灵岩相委,永为十方专修净业道场,用度不足概由真公贴给之。十七年,戒师因事赴滇,将院事托付慈舟法师,斯时妙真师,已由真达和尚延至本寺,任监院之职,辅佐慈师,办理寺事。
慈师旋往鄂闽各地,弘法讲经,即由妙师以监院资格兼代住持职务,秉承真老和尚之意,十余年来,建造念佛堂、大厅、寮房、大雄殿、弥勒阁等全部房屋,整理诸务,有兴无替,实为诸班首执事、护法居士等所共见。现因报国寺改为灵岩山下院事,与清禅师发生纠纷,此事原系出自真老本意,由光证明。而苏州诸山不明事实,误听一面之辞,致书于光,指妙师假光名义侵占报国寺,实与事实不符。光生平不接一地方,不收一徒弟,人所共知,岂有要一区区报国寺之理?而彼等尚不知江苏全省寺庙,赖光得以保存于前也,兹为诸公述之。先是民国十一年间,光在普陀之时,有定海县知事陶在东居士,寄来报纸一张,内载袁某具呈江苏省长,请以全省寺庙财产兴办教育,经省长王铁珊(瑚)核准。其批示中,有“无戾于法,实衷诸情,审慎周妥,良堪钦佩,著教育厅令行各县遵照办理”等语。陶居士函云:“此隔江风雨,顷刻即至,师若不设法救济,一省如是,他省效尤,佛法前途,不堪设想。”
光乃致函南京魏梅荪、王幼农诸居士,请向省府疏通,收回成命。时省长已易韩公紫石,韩云:省方既已通令办理,未易取消,若欲挽回,须由彼等(指诸方长老而言)具陈理由,请求省方再予核办。时妙莲和尚,因魏、王之嘱,念光远居普陀,为江苏寺庙,不避忌讳,竭力营救,故对具呈省方事,奔走诸方,劝请列名,几经波折,不辞艰阻,奔走跋涉。加以其时泰县有数处小庙,已为官厅没收,将及于光孝寺,故僧众群起恐慌,乃由光孝和尚邀同寂山和尚等三十余人,集省请愿,始与妙莲和尚合作办理,并净老和尚领衔,具呈省署,幸蒙批准,其事始寝。事实俱在,俱可复按。若当年没收寺产,见诸实行,则江苏寺庙恐无一存。苏州诸山于光之保存寺庙一段事实,既未详悉,于光之不接地方、不收徒弟之素志,更未明了,竟谓光要一报国寺,岂非不达事实之甚耶?
今报国寺事既告解决,灵岩主席久悬,亦为重要问题。溯自戒尘、慈舟两师相继去后,以迄于今,妙真师惨淡经营,致有今日,即由妙师真除住持一席,想真老和尚必能同意,诸师亦当无异议也云云。时在室缁素一致赞成,咸无异言,事遂定。并择十一月初一日,为接位之期,一切仪式概从简略。老人并言:灵岩为十方净土道场,传贤不传法。当即以此为嚆矢云。
庚辰十月廿八日
弟子朱石僧记